细读文本的结构

除了“细读”关心一小段文本的细节，我们也可以细读作品中的人物关系、场景设置、情节发展、故事框架、讲述顺序、叙述视角、重复出现的符号等结构性的内容。这就是结构化阅读。

结构化阅读对我们分析长篇叙事形式的作品，比如小说、电影和戏剧，特别有用。通常，一篇好的响应式论文（response paper，就是针对一个特定文本的分析式论文），应该既有结构性阅读的发现，又有细读的发现，而且，它既能将细读的发现融入作品更大的结构中，让它们在整个作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又能给结构性阅读的发现配上细读获得的特写似的发现，这就会十分有趣。

我们下面就来看看毕业于哈佛、现在在斯坦福大学“结构性通识教育”课程组任教的 Miles Osgood 老师关于结构性阅读的详细指南。

结构性阅读，是从整体上，分析叙述的结构性特征。

或多或少，结构性阅读与细读是相反的。在结构性阅读中，我们关注的不再是”细读“关心的、一小段文本的风格上的细节（stylistic details），而是作者对作品架构的选择（structural choices）：这些选择给整个作品提供了它的架构（architecture）。它对于我们分析长篇叙事形式的作品特别有用，比如小说、电影和戏剧 —— 尽管诗歌和短篇小说也有其他类型的结构性阅读可以做。如果关注的是文学作品，那么我们可以将形式、体裁和媒介（form, genre, and medium）的问题视为“结构性”问题。

结构阅读的基本策略是寻找模式。这意味着寻找一些文字作品的特征，这些文字作品看起来是不断重复，或者向前演进的（features of literary works that repeat or develop according to discernable systems），更重要的是，寻找这种模式被打破的时刻。在微观尺度上，这可能意味着找到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recurring motif）。在宏观尺度上，这可能意味着将一部作品与同类型的其他作品进行比较。在这两者之间，还有其它各种大小不同的模式。

如果说”细读“的开始需要用你拿起一只铅笔，在你打印的文本的纸面上，不断地标记、写一些东西，那么，我发现，做结构性阅读时，我们需要从一张干净的白纸开始。在这张白纸上，我们进行更示意性的思考（thinking more schematically），通常使用图表的方式（diagrams）。我们如何用地图、图表、表格或树状图（maps, charts, tables, or trees）来描绘情节进展、人物关系或地理位置的移动？如果一张图表（diagram）能很好地展示某些东西，你甚至可以考虑把它放在你的论文中。

最好的论文（essays）和文章（articles）通常结合了细读和结构性阅读的发现。毕竟，当我们了解细读的发现是如何融入作品更大的结构中时，细读才是最有趣的。而结构性阅读在配上细读获得的特写描述（close-up illustration）时，才最有趣。对于短论文（约 4-8 页），我通常建议从细读开始，以细读作为基础，因为这就会促使你采用一种从下往上的、证据优先（ground-up, evidence-first）的方法。你就会非常专注。而对于长论文（约 8-12 页），您可能会决定将结构性阅读作为您进入文本的初始方式 —— 但这取决于作业的要求和您的兴趣。注意，上面的方法只适用于响应式的论文（Response paper），对研究性论文完全是另一回事。

下面介绍叙事作品的结构性阅读。

我们介绍适合细读的叙事作品的结构性特点，以及一些你可以问自己的问题。问这些问题，可以让自己思考这些特点。它们并没有穷尽所有的方面（exhaustive），但它们会让你启程。

a. 人物

• 谁是主角和对手（protagonists and antagonists）？你认为谁是主要角色或次要角色（major or minor character）？
• 是否有圆形人物和扁平人物（round characters and flat characters，参见 E.M. Forster）？如果有扁平人物，他们的动机或定义他们的品质（defining qualities）是什么？
• 哪些人物聚集在一起，成为了社会或主题群体（social or thematic groups）？谁与谁交互？
• 哪些人物扮演类似的角色？哪些角色扮演相反的角色，或充当陪衬（foils）？
• 角色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这种关系是否出现在不同的角色对中？
• 我们拥有的是谁的观点？哪些人物最突出、最常见（most often visible）？

b. 环境设置和情节演进 （Settings and Movements）

• 有哪些不同的设置，它们与谁相关？
• 在特定环境下，会发生什么样的动作？哪些设置包含最多的场景或最重要的场景？对于一个人物来说，进入一个特定环境的目标是什么？
• 环境的设置代表了什么？它们有社会、政治或自然方面的作用吗？
• 人物和情节如何在设置之间移动、演进？是什么让这些演进成为可能，无论是字面上还是比喻上（literally or figuratively）？
• 小说中是否有这样的设置，它们似乎有着或大或小的、像重力一样的引力（gravitational pull ）？
• 叙述中讨论了哪些地点但人物从未访问过？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c. 故事与话语（Story and Discourse）

• 有哪些不同类型的场景（scene）？人物从事（engage）什么活动？
• 一个场景，经常围绕人物之间的冲突展开。这些冲突的原因是，不同人物因为动机（motivation）不同而产生的竞争（Scenes often revolve around conflict through competition of character motivations）。发生了哪些冲突？哪些冲突不断重复出现？紧张感和张力（tension）是如何产生的？
• 叙事中是否有将整个故事的各个方面都戏剧化的时刻？
• 最戏剧性、或最重要的（highest drama or most consequence）场景在哪里？之前和之后发生了什么？
• 是故事，还是讲述？（Story vs. Discourse，或 Fabula 与 Syuzhet）
• 故事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吗？如果不是，哪些场景或细节的位置不对（out of place）？
• 某些内部故事周围是否有框架设计（framing devices）？

d. 叙述与视角（Narration and Perspective）

• 叙述者（narrator）是谁？这个叙述者的无所不知（omniscient）或局限（limited）到了怎样的程度？
• 叙述者的动机是什么？他可靠吗？
• 叙述者给出了多少描述？是对内在思想的描述还是对外在事物的描述？是叙述性的还是解释性的（narrative or expository）？
• 如果有的话，什么东西独立于叙述而存在？对话、引文（quotation）、事实细节 …… ？

e. 图案、比喻、符号（Motifs, Tropes, Symbols）

• 哪些特定的、不寻常的单词或短语在叙述中多次出现？什么时候？
• 从其他类型的作品中提取了哪些方法（devices），投入到了文章中的这种叙述中？
• 某些对象是否被给予了特别的意义（special significance）？这种意义是静态的，还是可变的（mutable）？

f. 类型和文本间关系（Genre and Intertexts）

• 这部作品参与或类似于哪些既定的作品类型（established genres）？
• 这部作品如何坚持或反叛（adhere to or rebel against）了该作品类型一般的期望？
• 本文是否明确引用了其他作品？这些作品与本文有什么异同？

总之，细读和结构性阅读相结合，就可以让我们不仅看到树木，而且看到森林。它们确实是学术性专业阅读必不可少的两个方面。上述方法主要是针对叙事性的文学作品的。在哲学、自然科学里，还有一种结构化阅读叫“论证过程的重现（argument reconstruction）”，即把一篇论文中的逻辑（前提-结论），清楚地列出来，分析它的逻辑谬误。这也非常有意义。

参考文献

• Miles Osgood, 结构阅读工具箱，Word 文档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