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中的新措
从巴松措折入山路,路面渐粗,新措像一处被河谷藏起的野景,静在前方。
从巴松措到景区入口的单程为 30 公里,开车大约 1.5 小时。路是非铺装路面,有几处很颠簸。一路上,不时会与一条水流奔涌的小河并肩而行。到了入口后,再徒步 3.5 公里,到新措湖边。
新措一下车,就看到这里有蓝天、白云、雪山、草地、小河、流水、瀑布、骏马、牦牛,确实浓缩了藏东南所有的美景。我们沿着蜿蜒的河流,向前面的雪山走去。小河在我们身边静静地流淌,像一块温润的软玉。我尤其对流淌在小河里碧绿的溪水没有抵抗力,总是站在河边,看着它们流淌的样子,舍不得离去。
我看到 Kassy 因为工作,还不时看手机,觉得不忍,就轻声提醒她:也许暂时忘掉工作上的事情,把这几个小时留给自己,享受这夏日的山间?Kassy 点了点头,把手机塞回去。山风接过了话题。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约翰缪尔写的《夏日走过山间》。1869 年,约翰缪尔也是像我们这样,走进了约塞美蒂公园,然后写出了《夏日走向山间》这部自然写作的作品。只是,他比我们走得更深入:他跟着一位牧羊人,带着几百只绵羊,在山里转了几个月。一路上羊生病,或者被狼吃了,他们要照顾这些羊。
我很佩服约翰缪尔。他爱群峰、湖泊、峡谷、草甸。他每天漫步其中,自得其乐,没有一句对艰苦生活的抱怨。然后,他创建了美国最重要的环保组织:山岭环保俱乐部(The Sierra Club),发起对约塞米蒂山谷的保护。最后,罗斯福总统批准创建了五十三个野生动物保护区、十六个国家纪念保护区和六个国家公园,缪尔也因此被誉为“美国国家公园之父”。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一片松林。巨大的高山雪松,把我们包围。树下潮湿的青苔,散发着碧绿;阳光透过树间,把影子留在地上;松林的清新气息,将我淹没。这种气息,是我在颐和园后山的松林道上熟悉的。每次只要一走上颐和园后山的山路,当第一颗松树映入眼帘,我就会感到释怀、轻松、醒来。而这里的气息,比颐和园的更浓、更湿润。我大口大口地吞咽这梦幻般的空气,感觉身体里每一个沉睡的细胞都在苏醒、复活,大脑也清醒了,各种感官重新敏锐了起来,容光焕发。
我兴奋地对 Kassy 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说“森林浴”了!到了这样的森林里,整个身心就像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淋浴一般,从肺叶开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冲洗,让人感觉焕然一新,重生一般。我也明白了缪尔的心情:在荒野中,人与自然不只是对望,而是重逢。
“大哥,你们也在这”,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早餐时认识的兄弟,两手拿着登山杖,正朝我们走来。我高兴地和他打招呼,一起感叹这森林里让人焕然一新的空气,慢慢地走到了新措湖边。
我们在湖边分享了午饭。好友分享了他在巴松措买的牦牛肉干。这种肉干是片状的、被风干得一点水分也没有的、纯黑的肉干,有原味和香辣两种口味。它的吃法是用牙顺着牛肉的纤维走向,撕下来一小条,然后在嘴里慢慢地嚼。嚼着嚼着,牛肉自然的浓香,就溢了出来。
饭后,我们一起在新措环湖的徒步路上走了一小段。这里的松树比我们来时路过的松林里的松树更大,空气也更加清新。很显然,在这样的路上环湖一周,会是梦幻般的体验。因此,我都不想往回走了。
可是,因为下午还要赶回林芝,所以虽然这里是我的天堂,我也不得不和它告别了。我遗憾地拍下来尽可能多的照片,想把这一刻留住。然后一起往回走。正午的太阳有一点晒,但景色依旧迷人。
回到大门口,其它的乘客都已经回来了。我们坐上车回旅馆取了行李,再到景区门口换乘线路车,很顺利地回到了林芝。临别时,司机大哥朋友的儿子对我说:下次再来,找我啊。我笑着握着他的手说:好!一定。
回到北京一周后,我和 Kassy 聊起这次西藏之行。
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哪?我问。
那片森林,Kassy 想了想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巨大的松树身边,闻到了它们的气息。张震岳的那首歌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
思念,确实是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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