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意磕长头:在八廓街学会“放下”
人潮涌动,八廓街上磕长头的人们的节律却稳稳向前。我在这里学会了磕长头:一念向地,身、语、意同时进行,把自己放下,把愿心落入地里,在人海之中,向地而行。
下午,在八廓街上看到几位在如织游人中坚持磕长头的藏族朋友,让我心生敬意。一位藏族男子,脸色黝黑,每一次磕头的动作都很规范、严谨,没有丝毫的折扣。一位戴着口罩的姑娘,磕了一会之后,坐在路上休息。两位大姐,一前一后,相伴着往前磕,一会,把手套脱下,放在路上,作为标记,走进旁边的小巷。一位残疾人。因为腿脚不便,磕得格外艰难,但他坚持着。他休息的时候,一位路人朝他走去,蹲下,送上一块钱,这是他对转经路上虔诚的人给予的力所能及的供养。我看着他们,心生敬意。
我突然想,应该加入他们。他们在这样的繁华俗世面前,可以这样坚定地做自己。我呢,是不是也可以把“我”放轻一点了?我可以试着不做走马观花的过客,而是加入他们,放下执念与欲求,做一位真正的朝圣者?我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点勇气。
我和 Kassy 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这样可以和当地建立更好的连接,也可以让自己的旅行更深入我们的内心。Kassy 没有犹豫,马上就说好。这让我很高兴。不愧是我的孩子,我想。
但磕长头是神圣的,不能贸然进行,因此,在磕之前,我们需要解答一些问题。首先,它的动作有什么讲究?其次,是不是一旦开始,就得绕八廓街磕一周?如果磕到一半,就停下,是不是不合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的身体吃得消吗?
于是我咨询了 ChatGPT。它立刻就理解了我的想法,首先热烈地鼓励我尝试。它说:磕长头是藏传佛教最虔诚的礼佛方式,表达了信徒对佛的“身、语、意”的全部供养,具有忏悔与累积资粮的功德,是“身体在朝圣,心灵在觉醒”的具体化,因此非常值得体验。哪怕只磕几十米,也是一种深刻的身心修行与文化共鸣。当然,这是一项严肃庄重的宗教行为,要在尊重与理解的基础上进行。
它然后问我设计了简化版的入门动作,包括四个部分:合掌举额 → 五体投地 → 伸展全身 → 起身继续,具体来说,有以下五步:
- 站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表示皈依佛、法、僧);
- 合掌至额、口、胸(象征清净身语意);
- 双手着地,双膝跪地,额头轻触地面;
- 手向前伸展至最大限度,身体伏地;
- 缓缓起身,站直,准备下一次。
按照上述动作,可以每两三步叩一次,也可以站定原地磕几次。
它也教我在磕的同时许愿,在结束时“靠近自己”。磕的时候,我可以怀着虔诚、谦卑、感恩之心,在内心发愿:为父母安康、家人幸福、众生离苦,即使一拜也是深福。若带亲人同行,可让他们在一旁观礼或默念咒语,共同祈愿。在结束时,我站定后,可以合掌三次,然后鞠躬,“靠近我们内心那个最愿意低头感恩的自己”。
它最后为我选择了适合我磕的位置。它建议我不在人流密集区磕,而是在大昭寺正门外的广场磕,因为当地信众也会在此处反复叩拜,是较为宽容、公开的地点。而且,我可以在广场边缘安静的一隅进行,这样不妨碍他人正常朝拜或通行。这正合我意。
了解了这些信息后,我有了一点信心。为了验证 AI 回答的准确性,我又看林聪老师的《一步一如来:拉萨圣境旅人书》,进一步了解了磕长头的意义和做法。
原来,磕长头的作用,是“放下自己”。林老师的书给我最重要的一个启发是:磕长头是“放下自己”的最好修行方式。磕长头又叫大礼拜。在藏传佛教的各种修行方式中,它是专门针对“忏罪”、消除傲慢而设计的,是藏传佛教中多种“加行”方式中的一种。通过“加行”,我们净化自己无数轮回以来积累的罪障,积蓄、储备各种因缘与资粮。藏传佛教格鲁派僧人在作长达数年的闭关修持前,多会先作一个略短的闭关,完成包括大礼拜在内的九种“加行”各至少十万次之多。宗喀巴大师的苦行更无人能比:38 岁时,他在西藏沃卡地区闭关,做了大礼拜三百五十万次。石地都被大师的身体磨出了手脚及头额的凹痕,至今仍可在沃卡见到。
我们于是就在旅馆里练习磕长头的动作。我发现,当我磕下去的时候,内心就会变得平静。只是趴下去再爬起来还挺累的。这让我理解了僧人和朝圣者磕数万次长头是什么感觉。这很像我们的生活:刚开始兴奋、激动、充满向往;慢慢地,每走一步,可能都感到艰难、痛苦,但坚持着,希望熬到最后一切结束;当终于苦撑到达终点时,我们可能连回头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一个更强大的内心会在胸中升起,由此感到值得。
准备好了吗?我问 Kassy。
准备好了,Kassy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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