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写作

正义的写作，是针对一个当代的道德的两难问题，陈述自己的立场（Position），捍卫（Defend）自己的观点。为此，主题要有立场、控制范围、具体、写完后再修订；论文组织的方法包括：写作大纲、论点分解、保持理论高度、承认反驳、让论文流动；润色文章时要采用简单的风格、控制段落长度、检查语法和拼写错误。

正义，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我们从小就从自己的家庭、社会、教育中接受了许多关于正义的想法，这些想法让我们在面对很多事情时本能地做出反应，而在很多时候也感到它们面对现实世界时的不足，因此感到困惑、不安、无力、或者难过。因此，学习关于正义的课程，是非常重要的。Kassy 初二暑假时，她同学的家长向我推荐桑德尔老师的《正义：什么是正确的》课，说很好。我就也向 Kassy 推荐。Kassy 学了几课，还认真地做了笔记。

我学习了桑德尔老师的《正义》课后，发现它是一门典型的通识教育课程。桑德尔在第一节课就用那个著名的火车道岔的两难问题开头，然后清楚地告诉学生，这门课会让人不安，因为政治哲学会让我们重新面对（confront）那些我们已经知道的东西。它让我们重新拿起那些我们熟悉、但没有问过的待人处事的方式（unquestioned settings），然后让它显得很奇怪。这就是通识教育最主要的目标。这一目标可以追溯到苏格拉底，即通过对具体问题的探讨，揭示日常生活中我们习以为常的问题，其实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我们如果简单地根据祖辈的教导、传统的习俗进行处理，或者干脆视而不见，就会失去进步的可能。由此，引发一个学生睁开自己的眼睛，审视自己的观念中，到底哪些是有充分的证据支持，因此自己可以认为是正确的，哪些是没有经过自己的思考，只是因为家庭、社会或者教育的影响，自己无意识地就接受并且遵循的。这就是源自苏格拉底的通识教育的过程。

写作是正义课的重要练习方式。通识教育要求思考，而写作是纸上的思考，是很好的思考方式，因此，写作是最好的通识教育方式，正义课也不例外。具体来说，哈佛桑德尔教授的《正义》课，有两种写作作业：1~2 页的回应式论文，不需要提出自己的观点，而是是对阅读的理论的特定段落或方面给出自己的理解。6~7 页的分析式论文，针对一个当代的道德的两难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Position），然后进行保卫（Defend）。这些论文还不同于研究论文。研究论文需要在上课要求的阅读材料之外，进行扩展阅读和研究。分析论文仅限于课堂上老师提供的材料。

因此，正义课，像我们前面提到的文学、艺术课的写作方式一样，也是从”细读“出发，在细读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感到疑惑，同时又很有兴趣探索的问题，展开研究，收集证据，解答自己问题，从而提出自己的见解，并加以证明。该证明应该能够应对对自己的观点最强有力的反对意见。

为了指导学生完成作业，桑德尔老师针对学生常出现的问题，写了一个长达8页的写作指南，具体介绍了写作的目标、主题确立、论证展开、结论写作、文章润色等各方面的注意事项，非常具体，实用，是一份很通用的写作指南。下面是他的指南原文：

导论

本课程对选定的古典和当代正义理论进行批判性分析，但它不仅是对著名哲学家和政治评论家的道德推理的介绍，我们还想知道您对正义理论及其应用有什么看法。您不仅应该能够就道德争议陈述各种立场（state various positions），还应该能够确定、阐明和捍卫（determine, articulate and defend）自己的观点（viewpoint）。本课程写作作业的目的是提高你的道德推理能力。我们鼓励您以课程文本中的概念为基础进行推理，以深化您的想法，并用最有力的反驳（counterarguments）来测试您的观点（view）。

我们将写作两篇分析论文。你将针对一个当代的道德的两难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Position），然后进行保卫（Defend）。为此，老师会提供一个简短的论文（essay）或文章（article），作为这个有争议问题的讨论的起点。

一篇好的论文会将该两难问题与更大的理论问题联系起来，并就如何解决——或者至少更好地理解——提出自己的见解（insight）。总的来说，目标是清楚论证（argue），得到一个被充分支持的结论（a well-supported conclusion）。下面是帮助你了解如何实现该目标的指南。

主题（thesis statement）

论文的主题句（thesis）应该直接回答作业中提出的问题。它应该清楚而精确地（clearly and concisely）陈述你的主要论点（argument）。一个”强“的主题句对一篇好论文至关重要（A strong thesis is crucial to a good paper）。

• 采取一个立场，提供该立场的理由：测试您的主题句是否适合以下模型可能会有所帮助：（您的立场声明），因为（您的立场的原因）。你要避免简单地重述论文主题（topic）而不实际提供一个自己的论点（make an argument）。如果你的主题句（thesis）是一个论点（argument），它应该是有争议的（arguable），这意味着一个有怀疑精神的读者应该有可能不同意该主题句。你还应该能够找到证据来支持你的论点。

• 评价（Evaluate），而不仅仅是描述（describe）：主题句应该是你的论点，而不仅是我们读过的理论家对该主题的看法。你可以采取自由主义或功利主义的立场，但你然后需要证明，为什么你认为对这个问题应该采取这种立场。

• 不要过于雄心勃勃（overly ambitious）：确保你的立场是你可以在六到七页的论文中真正捍卫的东西。例如，你可能不应该试图证明洛克的自由主义是对还是错，但你可能能够证明一个特定的道德争论揭示了洛克理论的一个方面（facet）的弱点。也要小心使用过于宽泛的（broad）语言，例如“自由市场总是不公正的”或“权利可能永远不会被国家侵犯（infringed）”。这种笼统的概括（sweeping generalizations）通常是无用的（uninformative）和错误的（false）。

• 要具体（specific）：一个使用通用（general）术语“权利（rights）”的主题句，可能不如使用更具体的术语“不可剥夺的权利（inalienable rights）”或“自然权利（natural rights）”或“财产权”的主题句强大。这些更具体的概念可以帮助您使自己的论文保持聚焦，使您不必讨论所有不同版本的权利理论，这超出了一篇论文能够承受的范围。你的主题句应该用一两句话来概括（encapsulate）你论文的主要论点（argument），所以要让每一个字都有意义（make every word count）。一个含糊不清的（vague）主题句是你论文的一个薄弱的开始。

• 检查以确保您的主题适合这篇论文：在你写完论文后，你应该检查你的论文，确保它确实对你在论文主题句中声明的立场进行了论证，也对你的主题中给出的理由进行了说明。在你完成论文草稿后，重写你的主题句，通常会有所帮助，因为你的立场可能随着你写作论证的过程而改变。

• 用第一人称写：你的哲学论证将使你的论点超越您的个人观点。一些学生试图通过使用“我们”或“他们”来与他们的论点保持距离，但这会导致你的读者想知道“我们”或“他们”是谁。

• 除了主题句，你的介绍还应该为你的论文提供背景。它可以基于本文将要解决的问题进行扩展，说明为什么该问题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为什么您对该问题的回答值得一看，等等。

论证（Argument）

在正文中，你将提供支持你的主题句的具体的原因和证据，你也会回应对你的立场的可能的反驳。

哲学论证汇集（marshal）了支持结论的概念、思想或理论原则 —— 这与基于实验研究（empirical studies）、文本分析或情绪反应（emotional responses）的论证不同。

• 给出论证的大纲（outline your argument）：一旦你在某个问题（issue）上发展（develop）了一个立场，并收集了该立场所需的支持，你就应该勾勒（outline）出你的想法。即使是一个非常笼统（general）的大纲，也可以帮助您在写作时保持论文井井有条（organized）。

• 把你的论点分解成几个部分（break your argument down into parts）：如果您在论文的组织上遇到困难，那么您可能希望在你的介绍性段落中，对要在论文后面部分中提出的论点，进行分解。例如：“为了证明达德利和斯蒂芬斯杀害男孩的行为是错误的，我将首先论证这种杀戮只有在男孩同意的情况下才是正当的，然后我将证明男孩没有能力在特定情况下同意任何事情。”

• 确保你为你的论点提供了哲学支持：不要过多关注一个问题在实际中会遇到的难题（practical problems），这样的话，你的论文就会变成一篇政策文件（policy paper），而不是对一个道德主张（moral claim）的捍卫。一篇政策性的论文经常会提出一系列描述性的声明，然后这么说：“鉴于这个世界现有的方式，最好的处理办法是……”。这种声明（statement）回避了（skirt）原则性的主张（principled claims），即我们是否应该改变事情运行的方式（whether we shouldn’t try to change the way things work）。

• 不要只是诉诸权威（don’t just appeal to authority）：如果你依赖一个思想家或一个学派（school of thought），你应该解释为什么你认为他们的观点（view）具有说服力（persuasive）。提出一个功利主义的论点是完全有效的（perfectly valid），但你需要提供一些理由（reason）来说明我们为什么应该成为功利主义者。不要简单地求助于洛克、康德、韦氏词典甚至桑德尔教授的权威。

• 承认反驳：你可以通过预测反驳来加强（strengthen）你的论证（argument），即使你不能结论性地反驳（conclusively refute）它们。令人开心的（Entertaining）反驳表明您知道（aware）其他解释（alternative explanations），并证明您的知识和公平。在选择反驳论点时，试着在那些最强的，和最能够突出你论点的某些方面的反驳之间，找到​​平衡。

• 组织你的论证（argument），使其有一个逻辑流（logic flow）：重要的是，让你的论证（argument）的不同阶段（stage），让读者易于识别（identify）和理解。让你的论证的后面阶段（stage）直接遵循（follow）早期阶段。每个段落都以主题句开头，表明该段落将涵盖的内容。通过每段的主题句，你还能够连接每段中涵盖的想法，清晰地反映论文的逻辑流。使用过渡连接（transition）词，连接你的想法，比如：但是、另一方面、此外（however, therefore, on the other hand, moreover, furthermore）等词。这些清晰的过渡，有助于避免清单式地列出看似无关的问题点。

结论

你论文的最后一段应该提醒读者你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是什么。

• 留下最后的印象：请记住，结论是论文被阅读的最后一部分。不要浪费这个机会，简单地再次总结您的导论的内容，来对您的读者产生一个最终的影响。好的结论通常会引出你的论点的有趣的含义（implications）。

• 反思（refelct）为什么你的论点（argument）是强有力的：您可能会提醒读者为什么您的立场仍然很强，尽管存在您讨论过的那些反驳论点，

• 避免夸大其词（grandiose statement）：不要以超出您在论文中证明的内容的声明（claim）结束。不要为每个人说话，也不要对人类经验、社会、历史或哲学发表笼统的主张（sweeping claim）。你的立场应该得到哲学论证（philosophical argument）而不是普通经验（common experience）的支持。

润色论文的技巧

在一篇有着一个清晰的写作风格的论文中，论文立场的理由（reason）和证据（evidence）以一种条理清晰（well-organized）、简洁的（concise）方式（fashion）呈现。马虎的陈述（sloppy presentation）或混乱的语言（muddled language）会破坏（undermine the force）你的论点。以下是一些基于常见错误的风格提示。

• 简单的（simple）语言很好。如果你喜欢（tend to）使用长句子，试试至少用较短的句子来获得一些变化。使用同义词时，确保这些词的真正含义是您想要的含义。通常，不同的同义词的含义略有不同。

• 避免太长的段落。如果您发现自己正在写很长的段落，那么这通常是因为您在一个段落中包含了太多不同的想法。尝试将长段落分成较短的段落，每个段落都发展一个主要思想（idea）。

• 检查你的语法。一个常见的错误是以一个单数名词开头，然后使用一个复数代词来指代它。 比如：“Is it common for a student who is not admitted to claim that their application was rejected because of their race? 一个没有被录取的学生声称他们的申请因种族而被拒绝的情况很常见吗？”这句话的正确写法是 “Is it common for a student who is not admitted to claim that his or her application was rejected because of his or her race? 一个没有被录取的学生声称他或她的申请因种族而被拒绝的情况是否普遍？”如果您不想使用“his or her（他或她）”，请将最初的主语变为复数，在这种情况下，将“a student 一个学生”更改为“students 学生们”或仅使用“他”或“她”，然后在整个论文中交替着使用。

• 注意（watch out）拼写错误（misspellings）。特别是，在你的论文中搜索拼写检查器没有捕捉到的那些拼写错误。此外，最好仔细检查您是否正确拼写了哲学家的名字和关键概念。

评估

在评估您的论文时会考虑以下问题：

• 论文是否在这个问题上采取了有争议的立场（arguable position），并对该立场进行了深思熟虑的辩护（thoughtful defense）？

• 论文是否展示了对相关哲学理论和概念的理解？

• 写作是否有效？它是否清楚地传达了作者的论点？

• 论文是否预测并回应对其论文最重要的反对意见？

论文必须最少 6 页，最多 7 页。

回应式论文（response paper）

大多数学生发现，康德和亚里士多德是最难理解的两位理论家。对于康德和亚里士多德的部分，您将被要求写一篇简短的论文，来回应您阅读的理论的特定段落或方面（passage or aspect）。响应论文的目的是让您有机会在编写分析论文之前尝试各种想法。它还使学生能够确保他们理解康德和亚里士多德在期末考试中的关键论点。

• 仔细阅读课文（read closely）：这些论文的重点是你对文本中概念的理解。它们较少关注您的特定观点（view），而更多地关注你对文本段落或概念的理解。

• 尝试分解段落或概念。您应该首先解释段落的含义或定义概念。然后考虑以下一些问题可能会有所帮助。这个理论家所做的假设是什么？这段特殊的段落如何与这位哲学家更广泛的理论主张相联？这个想法与我们研究过的其他概念或想法相比如何？

论文最少为 1 页，最多为 2 页。

小结

《正义》课写作指南首先指出了主题选择的重要性。它要求主题要有立场、控制范围、具体、写完后再修订，这些方法都非常实用。对此我有很深的体会。指南然后介绍论文组织的方法，包括写作大纲、论点分解、保持理论高度、承认反驳、让论文流动，这些都是非常实用的方法。最后介绍润色文章的方法，包括采用简单的风格、控制段落长度、检查语法和拼写错误，这些方法都很平实，实用。总之，这是一篇针对学生常出现的问题的具体的写作指南，非常值得学习，并在我们的写作遵循。

参考文献

• Michael Sandel, Writing In Ethical Reasoning 22: Justice, 网页链接

• Michael Sandel, 网页链接

桑德尔老师课程

• 2022年，任人唯贤就是一个正义的社会？

  • Meritocracy and Its Critics (Gen Ed 1181)， 2022

  • 问题：If a society achieved truly equal opportunity, so that everyone could rise as far as their effort and talent would take them, would it be a just society?

  • 课程介绍：Suppose a society achieved truly equal opportunity, so that everyone could rise as far as their effort and talent would take them. Would this be a just society? Would those on top deserve their success? Should social roles, honors, and rewards be allocated according to merit? If so, how should merit be defined? To what extent is American society a meritocracy? Do universities promote opportunity or reproduce privilege? The course will explore these and other questions related to equality, mobility, and the American dream.

• 2020年，疫情和种族清算下的正义

  • Michael Sandel, Justice: Ethics in an Age of Pandemic and Racial Reckoning (Gen Ed 1171), 2020, 网页链接

  • 问题：What is a just society, and how should we contend with the ethical choices posed by this moment of pandemic and racial reckoning?

  • 课程简介：This course explores classical and contemporary theories of justice and applies them to the ethical issues raised by the COVID-19 pandemic. For example: Should we be willing to accept a certain number of deaths to re-open economic activity? Should the state use surveillance tracking of citizens to enforce social distancing? Is it wrong to pay people to submit to certain risks, such as testing new vaccines? What, if anything, does the experience of the pandemic suggest about how our economy and society should be organized?

  • The course addresses debates about equality and inequality, individual rights and the common good, the role of markets and government. Readings from Aristotle, Immanuel Kant, John Stuart Mill, and John Rawls, and articles on contemporary controversies. This course invites and equips students to reflect critically on their moral and political convictions in relation to the pandemic and beyond.

• 2019年，AI 和 生物技术下的技术伦理

  • Michael Sandel and Doug Melton, Tech Ethics: AI, Biotech, and the Future of Human Nature (Gen Ed 1058), 2019, 网页链接

  • Ethics & Civics, Technology in Society

  • 课程简介：The course explores the moral, social, and political implications of new technologies. Will biotechnology and AI enable us to hack humanity? Should we edit the genes of our children, extend the human lifespan, and genetically enhance our athletic ability and IQ? Can algorithms be fair? Will robots make work obsolete? Can smart machines outthink us? In an age of big data and social media, is privacy over? Is democracy?

  • The course will ask how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re transforming the way we work, learn, make friends, raise children, care for our health, conduct our politics, and understand what it means to be human.

• 2017年，正义

  • Michael Sandel, Justice, what the right thing to do? 网页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