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拉宫前的阿妈：人身难得

在布达拉宫广场上，一位藏族阿妈的神情让我印象很深。她静静地坐在靠近布达拉宫的广场的地面上，脸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表情安详，眼睛里满是满足和惬意。

下午的广场上，人不多，很安静。我们路过席地而坐的阿妈和她的家人们。阿妈大约 60 岁，穿着非常整齐的藏族服饰，头发纹丝不乱，镇定自若地坐在最前面。她的儿子、孙子坐在她后面，安静地陪着她。在她们前面的地上，放着茶壶、杯子，还有一个打开的袋子，里面盛着干粮。虽然身边的游客来来往往，但她们只看着布达拉宫，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安静地坐着，就像坐在自家的草场上。

我问自己：阿妈为什么会在布达拉宫前这么平静、安详，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她的惬意的表情，就像孩子找到了妈妈，候鸟飞回了故乡。她这么舒服、自在，好像来到这里，非常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在西藏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对布达拉宫的信仰，嵌入了藏族人民生活中的每一刻。她们可以说是只要睁眼就会看到布达拉宫。比如我早上在拉萨的甜茶馆喝茶，旁边就挂着一副布达拉宫的挂毯；我在林芝巴松措的藏族家庭客栈，进门后，门厅里挂着一幅布达拉宫；进入房间后，木柜上雕着布达拉宫，墙上又挂着一幅布达拉宫。我理解了，就是这种无处不在的对布达拉宫的信仰，让阿妈将布达拉宫深深地刻入了她的心中。

这就是文化的神奇。阿妈从小所处的、无处不在的对布达拉宫的信仰文化让她将布达拉宫作为自己理想的寄托，让她远隔千里，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祈祷，就会得到内心的平静；让她不远千里，来到布达拉宫的脚下，看着它，就感到满足和惬意。

我看着阿妈的脸，感到一种久违的生活。阿妈幸福、安详、满足的眼神，让我想起我的外婆：她的眼神也常常如此。她们都与世无争、坦荡善良。我在拉萨厨房和光明甜茶店遇到的服务员阿妈、色拉寺转山时遇到的朝圣的阿妈，也都有这样的眼神。她们的生活看起来平淡、艰苦，但她们的眼神透露出她们在生活的面前，有自己的定见。每天早上，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祈祷几句，开启一天的劳作。当命运降临时，她们也不恐惧，而是觉得自己终于度过了艰难的一生；自己积累的善业，已足以让自己安心地离去。我的一生，难道不应该也如此度过吗？

佛语有言“人身难得”：茫茫六道，得以为人并有机缘修行何其不易。阿妈坐在布达拉宫前，如同归巢的候鸟，满脸宁静与满足，就是因为她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自己是珍惜此生、善用难得人身的。作为一个人，她抓住了朝拜布达拉宫的机缘，风尘仆仆、不远千里、克服重重阻碍，来到此处。她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自己是认真的，自己能够把自己珍贵的人生用在了刀刃上。因此，当她到达这里时，她是这么的安详满足。

可是我怎样才能获得这样的态度？布达拉宫里面到底有什么，让阿妈有这样的态度，感到和它有这样的连接？这种连接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让阿妈觉得远隔千里，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说几句话，布达拉宫就会听到；让阿妈带着孩子，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坐在这里，就感到幸福。

我得找到它。